Mikanovvo

CH.3  KEI

 

“好，好高——！！！！”

日向打了个寒噤，到退了几步。难道说……我来错森林了？！这里其实不是卡拉斯森林而是巨人森林什么的地方吗？！还是说一不小心误闯入了巨人的领地……

他差点就想弯腰鞠躬谢罪的时候，刚才已经暗下来的森林却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好像正被某种不知名的光源照射着，呈现出清冷的米白色，落在少年浅黄色的头发上，刚才还吹的树叶沙沙作响的风不知何时也停止了。

“喂。”面前的不明来者皱着眉头啧了声，嫌弃之情表露无遗。

日向咕咚艰难咽了口口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再扭过身子确认了一下身后:“呃……请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他小心翼翼的问，尽量摆低了姿态，心中对于巨人森林的设想还没有完全消除，如果不幸遇到的还是那类以食人为主的巨人（上周刚给小夏念了类似的故事），恐怕还要好好想想如何逃脱的妙招。

不管怎么说，要静观其变，先摸清楚来者到底是何人。日向翔阳，在没有见到月亮公主之前，要好好活着！

“不然呢？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不知名的少年似乎显得很不耐烦，走近几步，语气里带了点警告的意味，“这里不是小学生该来的地方吧。”

“哈？？？从刚开始就小学生小学生的，对初次见面的人也太失礼了吧！谁是小学生啊！别仗着自己高了那么一——点点就把其他人都当作小学生！还有，把我的巴雷波还给我！！”

被戳中人生中最大的痛点，日向涨红了脸，想起刚刚类似的话，怒气从心底一涌而上，几十秒前的什么谦逊啊礼貌啊全在瞬间被丢到了脑后。他哗啦一下跳了起来，一手夺过少年举在手里的巴雷波。

“！”

刹那间，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

“一点点？你确定？” 

“呃……反正，就，没那么多！”

“还有，我当然不可能觉得谁都是小学生，我只会说我觉得是小学生的人。”对方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我已经是高！中！生！了！”日向气的直跺脚，“我已经1！8！岁了！”

“哦，这样。”

居然还是一脸明显不相信的样子。超。级。火。大。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性格也太差劲了吧！日向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你究竟是谁！就算你是会吃人的‘巨人’我也绝对不会怕你的！有什么招数都通通使出来吧，我一定要爬——”

“……哈？”

“————！” 仅仅是被瞪了眼，日向就下意识的一哆嗦，又倒退了几步，做出防御的姿势，嘴里还在不停的嘟嘟囔囔“谁，谁会怕你啊，来啊”等连不成句的单词，好不容易憋足一口气，成功的喊出了最终宣言：“我一定要爬上那座塔，找到月亮公主！”

“…………”

面前的人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感受到从头到尾都被及其不信任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日向握紧了拳头。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但还是不甘心！“虽然我个子不高，但是……”

“哦，那说说你的具体计划吧，洗耳恭听。”

“呃，计…计划，什么的，没有……虽然没有！但是！总而言之，我一定会想办法……”

“看到宣传册上的消息，和大多数人一样，想着‘是我的话说不定可以呢’，抱着侥幸的心态头脑一发热来了。其实刚才我还有些惊讶，你真的相当能跳呢。不过，那座塔可不是光靠蹦跶几下就能随便上去的，高度远在两米以上，表面光滑，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也明文规定禁止使用攀爬工具，甚至都无法和里面的人沟通。没有任何计划，光凭斗志就想爬上去，别痴人说梦了。“

日向睁大了眼睛：“哇，你知道的还真是清楚呢……“

“哈？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

“难道——你也是来参加——！”

突然想起了另一种更大的可能性，对哦，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呢！面前的男生很高，但看起来也很年轻，应该和自己差不了几岁。

他的后半句立刻被无情的盖了过去：“不是。”

“什么嘛，还以为是一起参赛的同伴，还想起码可以探讨一下呢，扫兴，”日向泄了气，耸了耸肩，“啊，这么说，果然还是会吃人的巨——呜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痛死了！你你你你按的是什么啊！”

头顶中央被冷不丁的袭击，日向痛的抱着脑袋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打滚。

“没什么，腹泻穴而已。” 

“那…那是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啊。诶~这都不知道吗，你真的是高中生吗？不是自称的吗？”

“………”日向哑然了几秒，“喂！别，别想转移话题！如果你不是来参加比赛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巨人，为什么会来卡拉斯森林？这里不是很危险吗？”

“危险……吗，”高个子少年走到一边，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擦着齿轮状的树叶：叶子包裹着淡黄色的果子，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也不知道是否可以使用。他盯着圆圆的果实，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就算是这样，还是有那么多人来了。”

“这个嘛，因为大家都很想见月亮公——”

“无聊至极。”

“诶？”日向歪了歪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转过来的脸上分明挂着笑容，却在一瞬间散发出冰冷的气息。随即他又换上了与刚才无差别的嘲讽口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说你，不是对爬上塔信心满满吗，看起来也只不过是开开心心的在这边玩这个东西打发时间而已。”

“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日向抱紧了手里的巴雷波，低声嘟囔，”……前提是我知道怎么去的话……”

“哈哈哈，原来是迷路了。”

“有什么好笑的！本来这种地方就很容易迷路啊！又不能用指南针……”

“那边那个，不会是卡拉斯森林的地图吧。呜哇，真的假的，有地图还能迷路，没脑子到这种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厉害。”

“可恶……”日向飞奔过去，把掉在地上地图，散落的干粮往书包里塞一塞，顺便把同巴雷波放回单独的袋子里：”路什么的还不是小菜一碟！我很快就能找到了！马上！“

“哦？马上是多久？十年后？”

“马上就是马上！等你走了以后我刷的一下就能找到了！”

“诶~~~”

“别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难道你就知道11号高塔在哪里了吗，我看你也根本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而且知道得很清楚”少年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需要我好心告诉你吗？11号高塔的具体位置。”

“什……什么………少……少骗人了……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在这边做什么！？”

“不要就算了，嘛，反正也和我没关系。"

“喂！别无视我的话啊！"

“3，——"

“喂！！！等等为什么擅自开始倒数了啊！！”

“2，1——"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说的每句话都无比可恨，但事到如今，日向也不得不承认，再不能顺利找到目的地的话时间只是在白白流逝而已，自己只有一周的时间；哪怕最后找到了，也有可能已经被别人攀登上去了。再有，一会儿等天完全黑了，想要分辨路就更不容易了，森林里夜间会有何种生物出没也尚未清楚，到时候的情况一定会比现在更糟糕。

在每个人漫长的人生中，有许多东西是无论面临怎样的困境，怎样严峻的压迫，都不应该放弃的，比如说作为男人的尊严。但有时候，在不得不做出的取舍之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偶尔，就那么偶尔的，偶尔的一次，将目光放远，为了最高理想的最终实现，稍微舍弃那么一下，也不失为另一种明智的选择，比如目前的情况——

日向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的架势。

“需要！请告诉我！！11号高塔的！！！位置！！！！！”

直击耳膜的巨大分贝，少年无可忍耐的捂住了耳朵，挤出一句：“吵死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他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书包上，“可不是无偿的。”

日向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对方的话中之意，牢牢的抱紧了袋子，瞪圆了眼睛：“我是绝——对不会把巴雷波交给你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如果这样的话，我宁可——！”

“哈……”少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夸张的按了按太阳穴，“谁说要那个东西了。”

“诶？不，不是吗？”

“不是，拜托不要擅自曲解别人的想法好吗。”

“那是什么？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如果是钱的话我可没有。哦，还有睡袋和手电筒也不能给你。”不然等天黑就完了。

少年没有说话，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意外的，显得有些踌躇。

日向愈发疑惑，粗略的考虑了下可以交换的东西：防寒外套，这个人看起来就有点洁癖的样子，肯定不会想要别人的衣服，而且自己也不想那么早就被冻死；那么是手表？磁场的关系早就停止运作了，要了也没用；笔记本和笔……这是要在森林里写作业的架势？更何况也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特地要东西。

老老实实的把东西都阐述了一遍，日向打开书包，以此证明他所说不假。

“………………………不是还有吗？”

“还有？”不解地眨了两下眼睛，感受到目光落在书包的位置，“啊”了一声，“你是说吃的吗？”

“……………”

虽然还是没有回应，不过看表情应该是猜对了。日向松了口气：“不早说！食物的话分你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带的也足够多。我看看……嗯？要哪个？”他大大咧咧的展开装有糕点的袋子。

少年弯下腰，凑了过来，看进袋子里：“都是甜的吗？里面有馅？什么馅？”

只是个糕点而已，有必要挑选的那么认真吗，是没吃晚饭？日向有点想笑，但还是努力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咳咳，就由这方面的行家我来好心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些都是素噶哇啦面包房做的面包和蛋糕，虽然都经过压缩，但都完美的保持了原来的风味！这个扁扁的是蓝莓馅，这个三角的，口感比较松软，虽然没有馅但是超级好吃！啊还有这个——”

一旦介绍起菅原前辈独家经营的面包房，就跟别人说起巴雷波的时候一样，日向止不住开始滔滔不绝。

“诶……”

日向猛然醒悟。糟糕，说太多了，这下又要被嘲笑了……唰的一下抬起头，视线偏不巧与对方的碰在一起。

少年正静静的注视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嘲笑的意味。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的任何时候都要近。

蜜色系的瞳色像是蜂蜜融化在了里面，在柔和的光线反射下缓缓流淌。

咯噔。

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一直有在听啊。明明是个那——么令人火大到极点的家伙，明明刚才好几次打断自己的话，竟然有变得如此耐心愿意聆听的时候，而且看起来没有一点的勉强和不情愿。

不可思议。

“那个，你……”日向张了张嘴，“的名字是……”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模模糊糊的——

“Tsukki——你在哪里——”

还没来得及等日向搞清楚事情的状况，听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呼喊声的瞬间，少年像被提醒了什么似的，立刻转过身。

“再见了，日向。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哦。” 口气里依然带着调侃的色彩。

“喂你还没告诉我11号高塔在——”

可惜最后的话也没能如愿以偿的说完整，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压制，手脚都像被钉子一般固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周围奇形怪状的树仿佛在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张开了枝条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无止尽的向前方未知的黑暗处延伸着，在高空中无规则的交错着，眼前最初清晰可见的景色逐渐变得朦胧，像被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深浅不一的简单色块开始不停旋转，晃得人头晕。

好可怕。第一次，未知的恐惧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日向紧紧闭上眼睛，视觉的失去让听力变得更为敏锐，耳边树枝拍打的噼里啪啦声愈发清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来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等等，消……消失了？！

附着在身上的阻力毫无征兆的被撤去，日向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普通人会突然说不不见就不见吗，还是伴随着这种用科学根本解释不清的状况……就算卡拉斯森林再怎么神秘，再怎么奇特，要达到这种程度也太难以置信了。

除非，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

也许是，住在森林的妖精，之类？

又是一阵大风吹来，日向一哆嗦，掏出了防寒外套裹在了身上。

刚才米白色的光也随之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呼啸的风吹的比白天更为猛烈，睁大眼睛也只能看物体的模糊轮廓。

卡拉斯森林已完全进入黑夜。

啊啊，还是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走的也太突然了……而且，最后也没有拿走糕点。日向打开手电筒，数了数。除了自己吃掉的，一块没少。

“明明看起来很喜欢糕点的样子，”他低声说道，也不知在跟谁抱怨，“好歹拿一块再走啊……”

蛋糕没被拿走，也没能如愿以偿地交换到重要情报。日向稍微有些沮丧，看起来要在毫无收获的情况下结束第一天了。他把手电筒放在地上，就着光线，蹲着开始着手展开睡袋。

啪塔。

挪动脚步的时候一不留神踢到，手电筒咕噜噜的滚到了一边，他扭过身去捡，不经意的抬起头——

白色的光照亮了前方。日向站起来，一时间惊奇的忘记了呼吸。

是一条路。不，准确说来，是一条被开辟出来的路。本来被茂密树林厚厚掩盖的黑暗区域，现在就像是特意留出了可以通行的道路。

难道刚才眼前出现交错的树枝就是这些吗？

不是幻觉。

一切都不是幻觉。

重新收拾起行囊，日向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把手放在胸口，感受到紧张到狂跳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条路究竟会通往何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要前进。想要一窥究竟的冲动之强烈，再也等不到天亮的时候了。现在，现在就必须出发。

拿着手电筒的手微微发抖，日向长吐一口气，半摸索着往前走去，就要走到“路”的“门口”的时候，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摔倒。

石头？不，好像没那么硬。

把手电筒的光线对准地上的不明物品，日向弯下腰。

“嗯？这是什么？布偶？”

一只绿色的布偶小恐龙。轻轻地捏了捏，软软的，里面应该是棉花。将手电筒举得更近，这才发现卡通恐龙的身体部分歪歪扭扭的写着“KEI”三个字母。

“K-E-I？”

日向若有所思，难道是……刚才那个奇怪少年的东西吗？涌上心头的设想一出现便被立马否决。这个布偶，怎么看都是跟小夏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想起刚才的少年摆出嘲讽脸时候一副大人的模样，身型还那么高大，就算后来对于糕点流露出了那么一点兴趣，跟这个又是两码事……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甩了甩脑袋，努力寻找着理由。可能只是哪个小孩子在卡拉斯森林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但是一般会有小孩跑到这种地方玩耍吗，啊，比如说误闯进来的那种……？菅原店长似乎很熟悉镇上小孩子的情况，有可能他会知道KEI是谁，等之后出了森林问问看好了。这么想着，日向用多余的纸袋把恐龙布偶细心地包好，放入装有巴雷波的大袋子，低头哈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

少年突然的消失，是因为某个声音的出现，恐怕就是在喊他吧。但无论自己怎么拼命去想，也想不起具体内容，心头被某种不知名的违和感所萦绕，记忆部分像是出现了断层，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日向从来不是一个擅长用脑子的人（by影山），但是眼下，太过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他调动起了可使用的所有脑细胞。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不断的回想着刚才的对话，甚至没有注意随着路的延伸，周围开始逐渐重新变得明亮。

最后的对话——期待我的表现？不，怎么听来都只是像纯粹的嘲笑而已。

那么，再前面一句是。

 

「再见了，日向。」

 

用的「再见」这个词，不是「永别」的意思，而是「再次相见」。*

他的意思是，之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还有，「日向」。

 

诶，我有告诉过他名字吗？

日向歪了下脑袋，有些不确定。耳边传来愈发清晰人的说话声，将沉浸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下一秒感受到如同白天般明亮的光线注入瞳孔，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可恶！还以为起码有个什么落脚的地方呢！没想到表面那么光滑……”

“是啊，我昨天好不容易找来的，试了十几次都没成功，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十几次算什么，我上周来的都试了五十几次了！唉，要是附近有什么树可以爬上去就好了，偏偏这儿除了花啥都没有……”

 

引入眼帘的是一座灰色高塔，目测起码有十米以上，伫立在点缀着粉色与黄色花朵的草地上，七八个青年正围坐在塔的周围，议论纷纷。

 

日向往前走了几步。迎面一阵风吹起了头发，与刚才冰冷刺骨的截然不同，扑在脸上暖暖的，像是春天的气息。天空蓝的宛如过滤走了一切杂色，漂浮着几片薄薄的云。他猛吸一口气，混合着青草味与淡淡花香的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将先前的几分烦闷一扫而空。

不远处斜前方的木牌上标注着加粗的几个字——

11号高塔。

 

终于到了。

 

TBC

【注：默认为乌野王国使用的语言中也存在像日语中「さよなら（永别）」与「またね（再次相见）」的区别。】

 

——

因为每章都比较长就分开扔了，然后……存货扔完了。><

会尽量在不被遗忘之前情节的程度下继续更新的（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