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anovvo

CH2.  启程

 

果然是年纪大了吗，菅原孝支歪了歪头，认真地想，都到出现幻听的地步了。他弯腰从橱柜里拿出某种染成深红色的面包，笑着递给日向：“要来一个尝尝吗，最近开发的新口味，别看它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其实里面加入了各种风味口感不一样的辣椒酱……”

“菅原前辈，请准许我请一周的假！我要去找月亮公主！”

日向重复了一遍，盯着眼前的店长。后者现在正晃动着脑袋东张西望吹着口哨。

“请……！”看见被无视，日向又试图再度开口。

“日向。”

菅原忽然一脸严肃，扶住他的肩膀：“你说的‘月亮公主’是一种环保的新原料吗？” 

“……不是。”

“唔，”菅原思忖片刻，一敲手掌，“哦！那是一种，来自西方的神秘技术——”

日向急得跳了起来：“也不是！！！我说的月亮公主是被关在卡拉斯森林11号高塔内的那位乌野王国唯一的传说HQ星球上最美丽公主！！！”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从后面抓住了脑袋:“吵死了呆子！”

“痛痛痛——”

“啊影山回来啦，差不多该准备吃晚饭了，过来厨房帮忙吧。”

“好的。”

影山点点头，上前一步，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多少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喂，没听见吗，菅原前辈让我们去帮忙准备晚饭。”

身后的人垂着头，一言不发，神情无比沮丧。

这个家伙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影山想。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对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的明显气场。好歹也一起在素噶哇啦面包房打工了这么久，姑且还是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影山随便的扔出一句：“怎么？便秘了吗？”

“怎么可能会是！还有你说的也太粗俗了！”

“啊？便秘哪里粗俗了？难道带个便字就是粗俗吗？又没有说屎。”

“大便还不如屎呢！”

“什么明明是屎比较粗俗——”

“我想去找月亮公主，可是菅原前辈不批准假期……”

影山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说你，转变话题前能不能有点铺垫。”

“果然影山也觉得不行吗。”

“想去就去啊。”

日向抬起头，眼底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可是，面包店这边——”

“哦，那就别去了。” 

“那！就一周，帮我顶一周的工作量！拜托了！回来以后请你吃包子！”

“一个月，要咖喱味的。”

日向一咬牙，一跺脚：“成交！”

影山满意，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皱起眉毛：“不过，yuelianggongzhu是什么？某种来自西方的神秘技术？”

“……其实你是笨蛋吧。”

“啊？！唯独不想被你这个笨蛋说好吗？！”

菅原从厨房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喂你们两个，还在瞎吵什么！快点进来帮忙！”

“是……”

 

***

日向挎着包，一路踩着自行车，灵活的穿梭于高低不平的石子路间。从素噶哇啦面包店出来正好是晚上8点，天已经全黑了，外边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十度。HQ星球距离太阳的位置较远，如果没有特意设置在星球周围专门用于供暖的卫星，平均气温可达到零下几百度，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咔——的一声，车停在了一扇紧闭的铁门面前。

又忍不住到这里来了。

日向怔怔地看着门上贴着的秋季招生宣传海报，心里沉甸甸的。海报的右下角标注了截止日期：9月27日。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必须，必须要在这之前爬上那个塔，找到月亮公主。

会魔法的月亮公主。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又提起了这个话题，依然遭到了强烈反对。一向什么事都宠着他的店长，这次竟然表现出如此坚决的态度，日向百思不得其解。是因为卡拉斯森林很危险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这么久了，菅原也深知日向的性格，只要是一旦认定的事就绝对不会改变心意。软磨硬泡之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勉强同意了。

日向握紧了把手，耳边响起了菅原意味深长的话语。明明是乌野王国，却不是乌野公主，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仰起脸，头顶上是一片星空灿烂。——仅此而已。HQ星球周围有数不尽的恒星，却没有自己的卫星。“月亮”这个单词在星球的本土语言中并不存在，属于外来语类，源头来自距离819光年的地球。一生下来就从未离开过HQ星球的日向，自然也没有机会见到真正的月亮，羡慕的同时又不免心生好奇。

真正的月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乌野王国的公主叫月亮公主，也许正是寄托了城民们这样的一份向往之情吧。

和绝大部分人一样，日向也只在照片上看过月亮的图片，暖黄色的发光物体，惊叹它的形状竟然还会随着时间变化，像被啃了大小不同口的烧饼。最喜欢的是没有被啃过的烧饼，圆滚滚的，看着就食欲大开。除此之外，圆圆的，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巴雷波的形状。

巴雷波。一想到这三个字，日向又止不住的开始心潮澎湃。

 

***

初次与巴雷波相遇，是五年前那个特别的夏天。那一年正巧是HQ星球在不使用供暖卫星的前提下，气温首次超过零度的夏季。如此百年难遇的自然现象，星球的人大多欢呼雀跃，而一向对外来星球游客持负面态度的乌野王国的人，也都纷纷表现出友好的一面敞开了国门，接待着零零散散的观光者。

还在上初中的日向，那会儿正赤着脚，咧着嘴，跟小伙伴一起兴致勃勃地追赶田里的野猪。突然，他听到不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在喊:“嗨呀，从地球来的人好像带来了很有趣的东西！”一听到“有趣”这两个字，日向的情绪开关一下子被拉到了最高档，哪还顾得上那群哼哧哧的短腿生物，二话不说立马跟着大部队往乌野王国最大的那片空地跑。

 

空地被划分了区域，中间架起了白色的网，两边各站着三个人。想必，他们就是来自地球的游客，而跳动的黄蓝色圆形球体，就是那个所谓的“有趣的东西”。

挤在人群的最前面，连规则都还没有弄明白，不知不觉中，日向就已经看入了迷。

快速的移动，高高跃起的身姿，灵活挥动的手臂，流畅的击打，球体与手掌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闷响，一道完美的弧线过后，咚的落在另一边的场地上。

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击球一方兴奋的表情上，日向迷迷糊糊的理解着，可能只要圆形物体落在另一边场地的地上，没有人接起来，就算一边得分了。

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物体，竟然可以带来这般巨大能量的冲击，他痴痴地盯着在空中来回飞跃的球体，还没来的及梳理从心底咕哇——！涌上来的情绪，只听得耳边一声“危险！”两眼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周围聚集了不少人，包括刚才在场上的那几个地球人。日向拍了拍被砸的通红的脸，一下子蹿了起来。

“dkjfalsd，dkafjlksdajf？”

“我，我没事！”他连连摆手，结结巴巴。

“alkfam！”

“不过，真的好帅啊！就，咻——的，唰——的一下，然后就啪——！咚——一声！呜哇——酷毙了——！！！”全然忘记了被击中的事实，日向兴奋的比划着，努力描述着在心中激荡的高昂情绪。

明明语言不通，外星游客竟然仿佛听懂了日向的话一般，冲着他笑，然后发出了三个音节：“巴雷波。”

日向更兴奋了，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原来是叫做，巴，巴雷波吗！连名字都听上去那么帅——！”话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了个硬物，难以置信的低头，指了指球体，又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地询问。

“请问，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立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呜哇——谢谢!！！”日向紧紧的抱住了手里的巴雷波，如获珍宝，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地球人回去了，带来的“新东西”却被完整保留了下来。“巴雷波”以团队配合为基础的独特魅力迅速征服了HQ星球上的居民。短短几年时间，各大王国就建立起了专门培养巴雷波运动员的基地，目指建立起一套成熟的体制，以促进星际间日益频繁文体交流。某些较为富裕的王国，因为有更多的空余资金，甚至还特意聘请来自地球的监督和教练，把巴雷波立为重点发展项目。据影山说，他某次去白鸟泽王国侦察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在与HQ星球之外的队伍进行比赛了，可见无论是人才培养还是技术支持，都已经位居最前列。

乌野王国组织建立的巴雷波队，简称乌野巴雷部，虽然也是相近的年间建立，但因为资金运转，人才缺乏等一系列原因，发展相对较为缓慢。本次秋季的招人，听说也是好不容易从国王那边申请到了新的经费。

自从与巴雷波相遇，日向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抱着地球人送给他的巴雷波在室外独自练习。从一窍不通，到逐渐摸索出门目，特别是遇到影山后，也终于有了平日可以一起练习的伙伴。刚收到之时还是崭新的巴雷波，五年过去了，鲜艳的蓝黄色变得暗淡，表皮也有些破损，但它在心中的地位却是愈发牢固不可替代。

对于日向来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乌野巴雷部的一员，和其他王国的队伍比赛切磋，可能的话，甚至想走出HQ星球，与其他星球的人一决胜负。对了，特别是地球——巴雷波的发源地，那个有着独特卫星——月亮，的蓝色星球。

如果真的能够实现，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足惜。可惜天意弄人，满腔的热血被阻挡在了残酷的现实下。招生的硬性条件之一是身高，日向只有164.2cm，只勉强符合里贝娄的身高要求，距离他最憧憬的维斯拜克，足足相差十多厘米。目指塞塔位置的影山有180cm，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不甘心。

想要马上长高，做梦都想。

要在短时间内长高听起来只是天方夜谭，但如果能够说服会魔法的月亮公主帮助自己，实现愿望，也许一直以来的梦想也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下午无意中得到这个情报的时候，日向是多么的高兴。

终于，终于可以——！

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贴着的招生海报，日向用力一蹬踏板，再度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脑海中巴雷波击打地面发出的咚咚声越来越响。咚，咚，咚，与愈发加速的心跳声逐渐重合到了一起。

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照射出希望的曙光。极力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之情，日向决定明天一早与素噶哇啦面包店的各位告别后，就动身前往卡拉斯森林。

 

越快越好。

 

***

 

高低起伏的树木向深处延伸着，黑漆漆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站在卡拉斯森林入口处，日向确认了一下身上所携带的物品。一个的双肩包，里面装着菅原店长特意准备的一袋的面包与糕点，不旦是体积被压缩过了，重量也减轻了，更重要的是，经过特殊处理后，每一块都富含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可以作为一周的干粮。从店长当时的表情上，日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担心自己此次行程，但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影山是唯一被日向告知寻找月亮公主的真正原因的人，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我一定会顺利达成任务归来的！日向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影山你就先去报名吧，我一定会马上赶上来的！

影山点点头，“哦”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忘记咖喱包。

 

除了必备的食物以外，包里还有折叠型睡袋，一件防寒外套，一块手表，一个手电筒，一个笔记本，一支笔，以及一张卡拉斯森林的模拟全景图，由音驹王国的二王子研磨，运用本国最新研发的新型技术，从森林的湿度，温度，土壤，空气，磁场，等多方面综合考察，模拟出森林的基本情况。由于指南针失效，模拟地图虽存在误差，姑且还是可以作为简单参考（至于为什么堂堂他国的王子会与相隔距离甚远乌野王国的平民日向交好，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携带的最后一样东西，巴雷波，被分开装在一个单肩背的包里。感受到肩上额外特别的重量，不用特意确认也知道它就在那里。仿佛被注入了一剂最有效的强心剂，日向深呼吸一口气，伸出手用力拍了几下双颊，跨出了实现梦想的第一步。

 

啪塔啪塔，森林里寂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环绕在四周的树木高低不一，有些还有着奇怪的形状，明明已是秋天，大多数却郁郁葱葱长满了树叶，相互交错重叠着，遮盖住了大部分的天空，一阵猛烈的风吹过，发出哗啦啦啦剧烈的响声。

卡拉斯森林比想象中还要大，又或许是早就迷失了方向，在一个地方打圈圈，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三个小时吗？或者更长？时间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的日向拿出手表想确认一下时间，却发现指针竟然停住了，难道这也是磁场的关系？他无意识皱紧了眉头，第五十六次把地图上下左右反转来反转去，可惜，这次也还是和前五十五次一样，没能搞清楚自己所在位置。

日向的方向感从来就不好，置身于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中，现在似乎彻底是迷路了。

咕——

此时此刻，肚子也配合的唱起了歌，日向从包里掏出一块曲奇，嘎嘣嘎嘣的咬了起来，一边苦恼地想着，11号高塔到底在哪里啊……别说塔了，走到现在除了树就是树，顶多还有飞速从眼前爬过的不明昆虫类生物，其他不管是人还是建筑物，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再这样下去，别说一周了，一个月也找不到月亮公主。

不行，一定要想些什么办法。

咬紧了嘴唇，烦躁的情绪开始悄然生长。日向把单肩包放在地上，打开袋子，黄蓝色的巴雷波露了出来，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平日里一遇到有些烦闷的事，想要放松一下心情，或者转换一下思路，日向都会选择打一会儿巴雷波，就算在这样的现状下也不例外。

 

把球高高的抛向空中，摆好姿势。啪，球敲在手腕上，发出闷响，又再度反弹飞向空中，日向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二次击打，然而过去了五秒，球也没有再次落回手里。

咦，难道森林里的时间会拉长？

日向又耐心的等待了十秒。

还是没有。球仿佛无缘无故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

 

哗啦啦——

刚才还勉强能应付的气温突然在一瞬间骤降，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愈发加剧了，日向打了个寒噤，四肢僵硬。

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的气息，直觉告诉他，有人。随后，一片阴影几乎笼罩住了全身。

 

“这个时间小学生不是应该乖乖回家吗？”

 

故意上扬的尾音，语气里掺杂着显而易见的讥讽。

 

日向睁大了眼睛，嘴张大到好像试图塞下一整个巴雷波。他缓缓转过身，不，确切来说应该是转过身，抬起头，看到声音主人的瞬间，情不自禁大叫了一声。

 

“好，好高！！！！”

 

TBC